【百道编按】历时四个月的反强迫摊派运动经过讨论、揭发、检查、处理四个阶段，到五月份结束。通过中央、大区和省三级部署和三级工作组的直接指导，运动搞得比较深透，基本上做到了善始善终，使我们这些书业新干部第一次感受到“运动”的整肃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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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从1950年到1952年，全国新华书店配合土地改革、抗美援朝和镇压反革命三大运动，积极开展宣传发行活动，图书发行工作获得很大发展。但是，由于当时各级干部思想水平不高，政策观念淡薄，工作经验缺乏，在发行工作中出现了较为普遍的强迫摊派现象，性质严重，影响恶劣，其主要表现为：

——在指导思想上好大喜功，层层压任务，鼓吹数字竞赛。1951年五六月间，中央人民政府出版总署指示各地大量推销《时事手册》《惩治反革命条例图解》。各地在贯彻这一指示时又层层加码，如中南总分店加进了《中南农民》；湖南省分店又塞进去《宣传员讲本》

1951年10月，全国新华书店按照总店的布置，开展了毛主席像发行运动。各级书店运用店刊定期通报发行数字，鼓吹你追我赶的数字竞赛。

——在发行方式上单纯依靠行政力量，动用行政命令搞书刊推销。每一种重点图书的发行都由党委发通知，开介绍信，提出“人手一册”“每户一张”的要求，用行政手段将书刊发到区乡政府或单位学校。有的在各地的干部会和教师会上布置书刊发行任务，散会时每人配发一包书刊带回去，强令推销。而且不管销售情况，到时全数收款结账，有的地方甚至扣抵干部教师工资。弄得干部和教师开会前都打听这次会议还发书吗，若还发书就装病请假不去。

——部分书店干部方法简单作风粗暴，甚至乱宣传扣帽子，欺骗威吓群众。上面分配任务太重，干部就不择手段转嫁给农民群众。领袖像和政治读物都是按户数、论人口强行摊派。有一个农村行政组八户人家，每户都订了一份《时事手册》和《中南农民》，而能识字的只有一户人家。群众问：我们都没文化可以不订吗？书店干部说：越没文化越要学习。个别书店干部甚至还带枪下乡，搞什么“武装发行”。

——社会发行力量发展太快，他们打着“新华书店”的招牌夹带走私。农村专业代销员的队伍良莠不齐又缺乏教育，素质较差，强迫摊派中很多出格的事都是农村代销员干的，为了多得20％的代销折扣而不择手段。他们威胁群众，说什么“不买毛主席像就是不热爱毛主席”“不买《惩治反革命条例图解》就是包庇反革命分子”。

其实当时的图书品种极少，适合列入摊派书单的也就是一些政策法规性的读物，如《土改法》《婚姻法》《惩治反革命条例》及其相关的宣传解读资料。另外一部分就是期刊，那时新华书店总发全国期刊，像摊派最多的《时事手册》《中南农民》《宣传员讲本》都是政治期刊。

那时三大革命运动如火如荼，上述领导机关的部署本意是为配合中心工作所必须的，但是由于思想方法和工作方式上的偏差，使得正确的发行意图走向强迫摊派的反面。农民群众叫苦连天，书店存书大量积压，弄得两败俱伤。

                    （二）

问题严重到了这种程度，可是领导上并没有找到问题的根源，而是面对“重点发行重点积压”的艰难局面，又一次发动全国性的“存书推销运动”，把强迫摊派错误进一步推向极端。这期间出了一件大事惊动了中央：新华书店广西灵川支店开展了一场所谓“取消封建文化，开辟新文化阵地”的新书换旧书运动。他们甚至拿红色经典著作去换宗教经卷。收回来的旧书根本不予鉴别也无力鉴别就付之一炬或作废纸化浆。灵川的错误行为受到上级的肯定，中南总分店将他们的“经验”在店刊上刊发，强令中南全区推广，接着湖北、河南、湖南等地“以新换旧”热潮赶超灵川，民间很多旧书和古籍被书店回收后销毁，引起文化部门和文化人的一片骂声，湖北省文管会向中央控告，《光明日报》于3月28日发表《认真执行国家文化政策》的短评，指出“新华书店中南总分店在相当长时期内大规模地销毁旧书古籍，摧残民族文化，这是严重违反国家文化政策的犯罪行为。”出版总署和中南区新闻出版局紧急叫停，才使这场持续一年之久的“以新换旧”的运动得以制止。

书店的这一系列错误行为造成了恶劣影响，遭到基层干部、学校教师和农民群众的竭力反对，不少人投书报纸揭发，向各级党委控告，问题已经严重到不解决不行了。1953年1月3日中央人民政府出版总署发出了《关于坚决纠正书刊发行工作强迫摊派错误的指示》，这个指示所辖的发行单位包括新华书店、国际书店和中国图书发行公司，但重点是新华书店。“指示”强调：新华书店必须在全店范围内组织一次大检查，各级领导必须首先进行深刻的自我批评，使全店同志澄清各种糊涂观念。“指示”明确指出：“书店工作人员在发行书刊时，只有宣传解释的义务，而没有强迫群众购书的任何权力”（这段话曾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成为新华书店的座右铭）。同日，新华书店总店根据总署指示，作出了在全国书店范围内开展强迫摊派错误的检查的部署，并且在政策上明确规定：强迫摊派的书刊允许读者退货，并当即返还书款。各大区新华书店总分店和各省分店也作出了相应的安排。大区总分店和各省分店派出了大批工作组深入到乡村，听取意见落实处理，反强迫摊派运动从初期的一般性讨论转入了严肃的纪律检查。

1953年4月18日中央人民政府出版总署副署长陈克寒率检查组到中南，检查反强迫摊派运动的开展情况。中南总分店根据中央检查组的意见，对正在进行的检查运动又提出了进一步更严格的要求，具体标志就是要与各地正在开展的反官僚主义运动结合起来，提出重在领导班子的思想建设。

                     （三）

历时四个月的反强迫摊派运动经过讨论、揭发、检查、处理四个阶段，到五月份结束。通过中央、大区和省三级部署和三级工作组的直接指导，运动搞得比较深透，基本上做到了善始善终，使我们这些书业新干部第一次感受到“运动”的整肃能量。

——通过深入群众听取交意见，接受批评，严肃处理，使书店第一次尝到调查研究的甜头，从而为寻求正确的发行方式打开了思路。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遍布城乡的上门送书、流动供应成为基层书店主要活动方式。

——通过政策文件学习和思想检查，使各级书店下决心革除行政官僚作风，真正树立为读者服务的思想，把“发行质量”提到了议事日程。我们几乎是第一次明确新华书店不是机关，是服务部门（当然，那个时候还没有提到“企业”属性上来）。

——加强了书店内部业务建设，注重图书的供求规律。国家第一个“五年计划”已经开始，图书出版发行事业也将进入计划化时代，东北的老解放区书店已经开始试行“图书预订制”，全国新华书店进入了“计划发行”的新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