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这里是天天听好书。今天我们要讲的是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7月出版的《中国小说史研究之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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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谭帆是著名文学评论家。本书选录作者自1998年以来公开发表的中国小说史研究论文16篇，分“文体研究”“术语研究”“小说学研究”“评点研究”和“‘四大奇书’研究”五个栏目。这五个方面都涉及对于中国小说史研究的反思，包括观念、视角和方法等方面的反思。该书是作者多年来对中国小说史研究的总结。

全书共十六章。这里要讲的内容来自第一章第二节中国古代小说文体的“源与流的关系”。20世纪以来，中国小说史研究有哪些流行的看法？如何看待中国古代小说文体的源流？这就是本章的内容。

20世纪以来，在中国古代小说硏究中，因为受到西方小说观的影响，虚构的叙事散文成了小说观念的基本内涵，研究者以此为标准，追溯中国古代小说的源流。于是，虚构与故事成了梳理中国古代小说文体源流的核心，而虚构的尺度和故事的长度也便顺理成章地成了考核小说文体成熟与否的首要标志。就这样，在小说文体的源流问题上，形成了一些很流行但却有失偏颇的看法。

第一种看法是以虚构为标准，认为唐代传奇是中国古代小说中最早成熟的文体，实现了所谓小说的文体独立，是小说文体的开端。这种看法已经成了中国古代小说文体研究中的定论。

这种观点在早期是由鲁迅先生提到的，但鲁迅并没有把传奇文体看作最早成熟的小说文体形态，只是指岀虚构是唐传奇区别于以往小说的一个重要标志。后人根据这一点进行延伸，进一步放大了虚构在小说文体构成中的地位，甚至把它看作是衡量小说文体的决定性因素，由此认为，传奇小说是小说文体的开端。

其实，中国古代小说本来就有两种传统，形成了两种叙事方式，第一种是重在记录，是讲述见闻，叙述事件，不能随意发挥，属于笔记体小说的叙事特性。第二种是追求虚构，属于传奇体小说的叙事特性。有专家认为，小说到了唐人传奇时代，在体裁和宗旨两方面，完全失去了此前小说的意趣。所以，唐人传奇小说与其说是小说的正宗，不如说是别派，与其说是小说的主流，不如说是旁枝。所以，叙事体和传奇体是中国古代小说的两种著述方式，体现了不同的叙事观念，两者之间有传承关系，但不能以虚构作为研究小说文体源流的准则。

第二种看法是以故事为基准，把故事的长度和叙事的曲折程度作为衡量小文体成熟与否的标准。于是，粗陈梗概的笔记体小说自然与叙述婉转的传奇体小说，在文体上分出了的高下，传奇体小说成了文言小说中最为成热的文体形态。这种看法的提出大概也和鲁迅有关。但鲁迅对笔记体小说和传奇体小说在故事形态上的总结是精准的。后人的研究又一次放大了鲁迅先生的判断，把故事及其长度和曲折程度看作判定文体高下的准则。

这种以故事来判定小说文体的做法，在当今小说研究中较为普遍。于是，在这种观念的指导下，人们追溯小说文体源流时，首先认定传奇是中国古代小说文体最早的成熟形态，而把以往的小说文体统统归入不成熟的小说文体，称为古小说。20世纪以来，人们还习惯于用西方的短篇小说、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来为中国古代小说分类，这样，那些篇幅非常短小的的笔记体小说就难以归入，因为无论是故事的长度还是叙述的曲折方面看，绝大部分笔记体小说都难以满足要求。

确实，故事是小说的基本属性，但如何对待故事，不同的小说文体有着不同的规范。在古代小说的各种文体中，大致形成了两种故事观：一种是以笔记体小说为代表，笔记体小说的所谓故事其实是指某种事件，而对这些事件的叙述方式，笔记体小说采用的是记录。另一种是以传奇、话本和章回体小说为代表，所谓故事就是一个有首尾、有波澜的完整情节。所以，小说文体源流的探讨要以各自的规范为准的，故事完整但拖泥带水的作品比比皆是，而言简意赅，意趣妙远的笔记体小说，同样显示着中国古代小说的精华。

第三种看法是从虚构、故事和通俗三方面立论，认为以章回体为主的白话通俗小说是中国古代小说的主流文体，又认为，中国古代小说文体实现了从高雅向通俗的变迁。这种看法实际上促成了中国古代小说研究的一大变化，就是由重视文言文轻视白话文，转变为重视白话文轻视文言文，白话通俗小说及其文体成了小说研究的主流。20世纪以来，这是中国小说文体研究的一个明显的特点。

实际上，中国古代小说本身就有两个传统，第一个是文人的案头传统，第二个是民间的口述传统。在中国古代小说史上，文人小说和通俗小说一直并存，从来没有形成通俗小说一统天下的格局。而就通俗小说自身来看，文人化或高雅化的趋向也十分清晰，可以说，文人化是中国古代通俗小说发展中的一条明晰的线索。晚明文人高度关注通俗小说，尤其表现在对明代四大奇书的改编整理。清代以来，通俗小说的文人化更成为一个突出的现象，最终形成了《红楼梦》、《儒林外史》等高度文人化的小说巨著。由此可见，不能过度放大通俗小说的文体地位，片面地把通俗小说看作中国古代小说的主流文体，更不能以雅俗之变来看待中国古代小说文体的源流。

在中国古代小说文体源流研究中，与上述几种看法不同，我们认为，首先，中国古代小说文体是一个复杂的历史存在，一方面，它是历时的，笔记体、传奇体、话本体和章回体等各有自己产生的时代，由此形成了一个流变的线索。另一方面，这些小说文体又是共时的，不同文体之间不是前后更替，而是同时存在，共同发展的。所以，源流研究不能等同于发展研究。

其次 ，研究古代小说文体的源流，固然需要以一定的思想观念为基础，但不能以单一的观念为指导，比如，不能以虚构的叙事散文这一从西方引进来的思想为指导。因为重视虚构的是小说，不重视甚至贬斥虚构的同样也是小说，所以，研究古代小说文体源流的基础观念，主要应该关注古人对于小说的认识观念。

第三 ，中国古代小说文体的本源是多元的，形态也是多样的。在各种文体形态之间，绝大部分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传承关系。而维系古代各种小说文体之间的内在逻辑，是中国古代小说中贯穿始终的非正统性和非主流性。中国古代小说文体不是一线单传，也不是同宗变异，因此，古代小说文体源流的硏究，应该在简要明确小说文体变化线索的基础上，把研究重心放在各种文体形态自身的追本溯源上，理岀各种小说文体自身的源流，从而揭示各自的体性特征。

总之，20世纪以来，在中国古代小说文体研究中，流行的观点是以虚构程度、故事长度和通俗性几个方面为标准，认为传奇体小说是最早的成熟小说文体，章回体小说是古代小说的主流。实际上，各种小说文体都有各自的产生时间，这些小说文体之间，不是一线单传，也不是同宗变异，而是同时存在，共同发展。

好了！想了解更多内容，建议打开《中国小说史研究之检讨》。感谢你天天听好书，我们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