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之痛并快乐
作者:lillian王子 译时间:2012年1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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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书,越堆越高的书。我们应当何时翻读?Alamy 摄
在我床边堆叠着厚厚一摞书,已然一座“毁灭之塔”。上个月,《极端的年代》(The Age of Extremes)的作者艾瑞克·霍布斯邦( Eric Hobsbawm)离世之时,我方阅至此书的三分之二之处。在其下方,是艾瑞克·洛马克斯( Eric Lomax)的战时回忆录——《铁路人》(The Railway Man)。该作者同样已不在人世。在我翻读完亨特S·汤姆森(Hunter S Thompson)的著作《恐惧与嫌恶:跟踪1972年的总统竞选》(Fear and Loathing on the Campaign Trail '72)的一周后,书中关键人物角色之一的落选总统候选人乔治·麦戈文( George McGovern)与世长辞。克里斯托弗·希钦斯(.Christopher Hitchens)、诺拉·艾芙隆( Nora Ephron)、戈尔·维达尔( Gore Vidal)……我的必读书单俨然是一份“死亡名单”。
这让我想起,我是多么深恶痛绝那些死前必读、必看、必听或必体验的冗长拖沓、索然无味之事物,并以此把休闲消遣变成了一项必须于一个无商量余地的最终期限前完成的难于登天之艰巨繁重任务。仿佛到了临终之时,你将会卧于床上,羞愧难当地向孙辈们坦白,自始至终你都无法抽出时间观看《红白蓝三部曲》——纵使你追第六季的《迷失》的时间不知从何而来。窃以为战胜死神是谬想天开且会弄巧成拙的想法,并非我俯瞰芸芸众生,只因其突显了我个人对文化消费的看法已何等谬想天开且弄巧成拙。
音乐评论家西蒙·雷诺兹(Simon Reynolds)在其著作Retromania中最为肺腑之谈的一章里坦言,他莫名地对他那无聊乏味的青春岁月深感怀念。“如今的无聊并非出于内心的渴望,对资源匮乏的反应;而是文化偏好的缺失,是对注意力和时间过度需求的结果。”科学技术在许多方面令我们的大脑疲于赶上其步伐,其中一个方面在于科技所提供的几近无穷无尽的选择,因为时间是一如既往的有限。雷诺兹写道:“生命本身即为一种稀缺资源,我们便只有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科技已导致床边那摞书诞生了各种新版本:Twitter收藏栏里累积的早被我抛诸脑后的多个链接; Netflix网站上 由一位自以为专攻电影研究的疲惫父亲所编辑的傲睨自若的列表;如从未使用过的健身房会员卡般被闲置在DVR上,进行着无声地控诉的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纪录片。同时,数字技术的猛烈冲击会削弱我们一心一意对待一件事的能力。我之所以没有入手一部Kindle或iPad,主要原因在于,我觉得若无实体书作为坚实的精神支柱,我将会焦躁不安,并在这片选择的汪洋大海中渐漂渐远。
全身心沉浸于一个特别的故事所体验到的极大乐趣在于,你会浑然忘了时间,忘了思考如何消磨时光。我于最近数了数“毁灭之塔”的书,并对照平均每天用以阅读的时数,估算大概需要花多久时间方能阅读完这全部书籍。结论为:现实可行的方法只能是像一战时惊慌失措的汤米那样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或是被关进监狱,在那儿说不准还得以抽空按时锻炼身体。而显然,由于我有工作要忙,有两个幼子要养,因此两者皆不是万全之策。又或许我可以加快阅读速度。据称,西奥多·罗斯福总统(Theodore Roosevelt)曾一天内看完三本书,他如此建议他的儿子:“明智之举便是略过瞎编胡扯、废话妄言、粗言烂语和空话谎言,而从其余部分汲取有用之物,仅此而已。”对于任何欲看完《迷失》六季全部剧集的人而言,这番话堪称金玉良言,然而,此方法更像是进行数据处理,而非实实在在地享受其中。
时间焦虑导致我们对各种推荐的反应有悖常理。一个个“必读文章”或好评如潮的“必看剧集”的链接,令我不禁喟然长叹。我必须得读得看吗?恰恰相反,假如看了某套新剧的第一集便觉不喜欢,我会心生一阵洋洋得意:“多亏了新闻编辑部那群自命不凡的家伙自相模仿的胡扯啊!我这才节省了不少时间。”近日里,我读了亨利·米勒(Henry Miller)所著的《北回归线》(Tropic of Cancer)(此书与《在路上》( On the Road)和《巫术师》(The Magus)一同被归入18岁前要读的书目内)的几个章节,彼时我恍然大悟,原来我并不喜欢这本书,我可以理直气壮地把它送至慈善商店。顿时倍觉心旷神怡!
这些日子以来,每当我对某物反感,便发现这是一种解放而非失望,因为我所爱之物太多了。年少时,引导着我的选择的不仅是雷诺兹所提及的资源匮乏;而是某种志高气扬的短浅目光。那时愚昧无知却自以为乐,把诸多文化弃置于非我口味之地。虽然也错过了不可计数的对我胃口的书、电影和专辑,但事实上,彼时我并不清楚我喜欢的是何种类型,因此我未广泛涉猎,而是自由自在地深入专研。丝毫不觉时钟滴答作响,也意识不到《米德尔马契》并不会告诉我时间。
更为重要的是,对此我毫不在乎。我不解为何如今反而在乎了——何故在我的心中,追求实用性成为了一种职责。而我并不会去参加皮埃尔·巴亚德(Pierre Bayard)的《不用读完一本书》(How to Talk About Books You Haven't Read)中所描述的荒谬可笑、唇枪舌战的宴会或学术会议。坦白地说,除我之外,没人有兴趣听我读过的书。思及“毁灭之塔”及其数字替代品,我所困惑的是:囫囵吞枣般急于汲取尽可能多的文化会使我成为一名更卓越之才抑或仅是“英伦大学知识对抗赛”中坐于扶手椅上纸上谈兵的选手?我想,对于问题的答案,我已了然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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